老陆父亲注视小莫两人良久，脸上阴晴不定。过了一会儿，老人才慢慢地走过去，弯下本就微弓的脊背，一手按着时而发疼的膝盖，另一支干瘦而又长满老茧的手掌颤抖着伸了过去，轻轻地给小莫盖好被子。直到被子盖住小莫全身，老人这才小心地上炕，重新躺进被窝。

    老人没有关灯，而是重重地叹息一声。许是声音吵醒了老伴儿，老陆母亲也醒了。母亲推了推老伴儿，轻轻说：“大半夜的不睡觉，叹啥气啊？”

    老爷子不说话，抬起胳膊指了指老陆和小莫两人。老陆母亲会意，朝两人望去，起初也没在意是怎么回事儿，可仔细一看才发现，原来两人正抱在一起，相拥入睡。

    老陆母亲立马变了脸色，赶忙回头朝老爷子小声说道：“老头子，睡觉吧啊，就当啥也没看见！明早起来，你啥也别说，听见没？”老陆母亲担忧地说。

    老爷子无奈地说道：“我能说啥，啊，我能说啥呀！”

    “你小点儿声！”老陆母亲轻轻推了一下老爷子，然后催他闭灯。

    待到两人都躺下，屋子里再一次恢复了宁静。

    小莫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身子，然后死死地撰着崭新的被子，颤抖着蜷缩着身子，无声地留下眼泪。

    小莫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哭声，压抑的心里阵阵抽痛。这时候小莫感觉到有一只温暖而又有力的手掌伸了过来，先是轻轻地握了小莫一下，然后紧紧的撰住小莫的手！

    是老陆！原来他也醒了！

    黑暗中，小莫猛地张开双眼，借着月光，他清楚地看到了老陆的脸庞：老陆深深地凝望着小莫，眼角泛着泪光。老陆嘴唇微微蠕动，轻轻地朝小莫摇头。

    小莫会意，想对老陆笑笑，可是笑不出来，只好双手握住老陆温热的手掌，轻轻放在自己的嘴边，亲了一下，然后又在自己的脸上，轻轻摩挲。老陆终于笑笑，伸出另一只手，揉了揉小莫的头发，然后从额头向下轻轻地，蒙上小莫的双眼。

    小莫闭上眼睛，握着老陆的手，一动不动，不知在什么时候睡去。眼角，尤有泪光。

    早上小莫醒来的时候，已经快到七点了。小莫揉了揉眼睛，发现老陆正默默地望着自己，眼神温柔而又平静。

    “醒啦？”

    “恩。”小莫朝炕头看了一眼，发现只剩下掀起的被子，老陆父母已经不在炕上。

    小莫伸手去抓老陆的手，老陆笑着握住他。

    “睡好没有？”

    “你说呢？”小莫有些嗔怪地问老陆。

    老陆脸色变了一下，然后轻轻对小莫说：“别怕，有我呢！”

    “恩！”小莫飞速在老陆脸上亲了一下，然后又重新躺下。

    老陆没想到小莫这么大胆，又气又笑，“睡醒了就起来吧，小懒猫！”

    “还没睡够呢！被窝里这么热乎！傻瓜才起来！”小莫又恢复了笑脸。

    “我妈在做饭，我爹在点炉子，你好意思睡大觉么？”

    “那我能干啥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老陆一时还真没想到让小莫起来干啥，“干啥都行，扫地，烧火，叠被都行！”

    “这有啥，干就干！”

    “这还差不多！”老陆笑笑，突然想到了什么，于是认真地对小莫说：“昨晚的事儿，就当不知道，啥也没看见，知道不？”

    小莫眨了眨眼，看着老陆，然后轻轻地说：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乖！”老陆轻轻拍了一下小莫的脑门，深呼一口气，然后起身穿衣服。

    老陆穿衣服的时候，露出光滑白皙的后腰，小莫趁机摸了两下，然后又去摸老陆胖胖的软软的肚子。

    老陆打开小莫的胖手，瞪他道：“注意点儿！”

    小莫嘿嘿笑。

    外地响起了水壶呜呜地鸣笛声，是水烧开了。老陆父亲拎起水壶，然后拿到屋里灌暖壶。

    老爷子进屋，看见老陆正坐着穿衣服，而小莫趴在枕头上，一双大眼睛正四处观望，看见老爷子进屋，小莫脸色变了变，然后勉强地朝老爷子笑笑。

    老爷子眼睛跳跳，接着默不作声地打开暖壶盖，往暖壶里灌开水。

    听到暖壶里响起咕嘟咕嘟的灌水声，老陆转过身子，看着父亲的背影，然后又朝小莫望去。老陆看见，小莫正静静地看着父亲，神色有些不太自然。

    老爷子灌完暖壶，然后又把剩下的开水倒在杯子里。直到水壶里空空如也，老爷子才抬起头，转身对两人说：“水都烧开了，起来洗脸吧！”

    “嗯，知道了，爷爷……”小莫这声“爷爷”，自己都觉得叫的很不自在。实在没话可说，小莫也从被窝里起来，然后背对着老爷子，迅速地穿起衣裤。

    这时候老陆母亲也进屋了，先是看了一眼老伴儿，然后又朝炕上看了看老陆和小莫。

    老陆母亲理理头发，然后笑着对小莫说：“孩子起来啦？睡醒没？冷没冷？”

    小莫赶忙答道：“哦醒啦，不冷不冷，被窝里可热呼了！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，饭都做好了，等你俩下地洗完脸，咱就吃饭！”老陆母亲说完，就要拖鞋上炕叠被，老陆赶忙说道：“妈，你歇一会儿，我叠被吧！”

    “不用，你快下地洗脸吧！”老陆母亲没同意。

    “没事儿妈，我叠吧！”老陆执意要叠，没让母亲上炕。

    “让他叠吧，墨迹啥，又累不着，一辈子操心的命！”老陆父亲朝老伴抱怨道，然后拿着空水壶，朝外地走去。

    老陆母亲苦笑，然后坐在炕沿上，和老陆说：“你爹就这脾气，别和他一样的！”

    老陆一边叠被一边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小莫穿好衣服，也赶忙起身叠被，接过老陆手中的被子，说：“我来吧。”

    两人配合着叠完被，小莫又拿刷帚扫了扫炕，这才穿鞋下地。

    老陆先洗了脸，洗完脸之后又扫扫地。等小莫洗完脸，老陆母亲已经放好桌子，端上了饭菜。

    “来孩子，吃饭吧！”

    小莫看见老陆父亲坐在炕沿上，而老陆和老陆母亲都坐在板凳上。小莫本来也想坐凳子，可是现在不行了。小莫看了一眼老陆父亲，老人正低头吃饭。小莫轻轻吸了口气，然后坐在了老陆父亲旁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