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莫一进屋，顿时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。这热气烘的他差点儿流泪，因为，他感受到了从前家里的感觉。

    两人把买的一堆东西放在一旁，然后坐在炕上。老陆父亲去泡茶水，老陆母亲几次催促着让两人赶快上炕暖和暖和，小莫客气地说，坐在这就行，挺暖和。老陆看了一眼小莫，说：“到了家里，就别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就是，孩子，就当是自个（三声）家，别外道（客气的意思）啊！老陆母亲热情地对小莫说。

    小莫心里暖暖的，赶忙点头答应。最后老陆小莫都拖鞋上了炕，炕被老陆母亲烧的可热乎了，两人坐在炕头，都感觉烫屁股了。

    “你们暖和暖和，唠唠嗑，我去外地掀锅，一会儿咱就吃饭！”

    “妈，你先别忙活了，也坐一会儿吧，我和小莫中午在车上吃了，这会儿还不饿。”老陆劝母亲。

    “没事儿，你们聊你们的啊，我一会儿就好了！”许是好久没有和儿子说话，老陆母亲一时也不知道说啥，赶忙去外地忙活。

    “你就别管她了，一辈子操劳的命！来，娃娃，喝茶！”老陆父亲端过茶水，给小莫老陆一人一杯。

    “谢谢爷爷！”小莫赶忙起身接过杯子。老陆笑着看了一眼小莫，然后抿嘴喝了一口茶水，小莫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热。

    小莫知道老陆笑什么，这一声“爷爷”，自己叫的实在是太甜了，不过好在没有觉得不自在。小莫趁老陆父亲转身的时候，迅速地踢了一下老陆的大腿，害的老陆差点把茶水弄洒。

    老陆父亲也拖鞋上了炕，然后盘腿坐下来，和两人唠嗑。

    老陆的父亲叫陆松茂，今年74岁，当了几十年的村支书，在村里很有威望，谁家有个啥事儿，都会找他拿主意。老人近几年身体不大好，心脏和关节都有毛病，所以平时待在家里，很少出去。

    小莫仔细地打量着老人，只见老人满头白发，这丝丝银发都是岁月的印记。老人的眼神温和敦厚，看着让人感到心里非常的踏实。一张国字脸，刻满了雨雪风霜，沉郁而又沧桑。老人说话的时候，厚厚的嘴唇一张一翕，举手投足之间，神采飞扬，可是不说话的时候，却又透着一种沉静和威严，让人禁不住联想到老人家曾经的神气与风采。

    老人问了小莫许多问题：比如多大了，在哪工作，一个月工资多少，有没有女朋友，准备啥时候结婚，爸妈多大岁数，身体怎么样，以及怎么和老陆认识的等等。

    小莫一边有条不紊地回答，一边心里暗自偷笑。之前他已经和老陆演练了很多遍，能想到的问题，能发生的事情，都做了充分的准备。老人的问题也的确都在预料之中，所以还算可以应付。

    后来小莫在网上看到过一个非常火的帖子，名字叫《春节回家期间，你最不想回答的二十大问题》，这个帖子基本上囊括了所有亲戚朋友会问到的问题，而且还有热心网友总结出的答案和攻略，这个帖子得到了无数网友的支持和赞同。

    看来不管是不是同志，都会遇到来自亲朋的压力，尽管他们是出于真心的关切，可这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。

    当老人问小莫有没有女朋友时，小莫看了老陆一眼，然后笑着回答：“还没有呢，我干爹还准备帮我物色呢呵呵。”

    老陆干笑一声，老陆父亲脸色微变，然后看了一眼老陆，接着对小莫说：“娃娃，该找个女朋友啦！要不你爸该替你着急了。林子关心你是好，可你也别全听他的，他自己的事儿都弄不明白呢！”

    “哦，呵呵，干爹也是为我好，呵呵。”小莫和老陆对视一眼，皆是尴尬不已。

    三人聊了一会儿，就听到老陆母亲进屋喊吃饭了。

    平时老陆父母二人吃饭都使用炕桌，现在四个人，又做了好多菜，所以只好用地桌。老陆父亲下地穿鞋放桌子，一边下地一边对小莫两人说：“你俩坐着，别下地了，我放桌子去！”

    小莫哪能坐住，赶忙下地帮忙。放好桌子，小莫要去外地帮着端菜，这回被老人留在屋里，不让他帮忙。老人出去后，小莫转身，小声地叫老陆：“林子，小林子，哈哈！”

    老陆瞪了一眼小莫，“没大没小的，快去端饭去，有点儿眼力见儿！”

    “你咋不去，像个弥勒佛似地坐在炕上！”

    “这是我家！”老陆得意地笑道。

    “你等着！晚上有你好看！”小莫这一句还真好使，老陆立马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小莫嘿嘿地笑着去外地，帮着二老往屋里端饭菜。

    外地都是哈气，老人说小莫：“你这孩子咋不听话，快回屋去，外地冷！”小莫呵呵地笑，和老人一起端盘子。

    很快的饭菜摆满了整个桌子。之前老陆给家里打电话，说是要带小莫来，二老听说之后，特意做了好多好吃的。不说菜，单是主食，就有馒头，发糕，花卷，包子，米饭，还有粘豆包！

    菜就更加丰盛了：小鸡炖蘑菇，猪肉炖粉条，韭菜炒鸡蛋，蒜苔炒肉，酸菜豆腐，炒土豆丝，还有凉拌粉皮，桔梗豆腐卷。有荤有素，有热有凉，色香味俱全，小莫看的都快流口水了！

    “来，吃吧孩子，到了咱家就别外道，可劲儿吃，啊！”老陆父亲热情地劝小莫，不停地给小莫夹菜。

    “恩，我自己来！”小莫赶紧把碗端起来接住。

    “来，尝尝你奶奶的手艺，不是我白话，我这一辈子，就爱吃你奶奶做的菜，比那些个酒店大厨做的都香！”老爷子吃了一口菜，然后吱吱喝了一口白酒，那神情别提多开心，多自在！

    老陆母亲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啥手艺啊，就是做惯了。来孩子，也不知道你爱吃啥，别客气啊！”

    “恩，谢谢奶奶！”小莫吃了一口韭菜炒鸡蛋，刚嚼了几下，鼻子便开始微微发酸，这个味道，像极了他妈妈做的味道！

    望着老人殷切而又慈祥的目光，小莫由衷地赞叹道：“真好吃！”

    老陆母亲开心地笑笑，“那就多吃点儿，啊！”

    老陆少有地安静，笑着看着二老和小莫，然后陪着父亲喝了点儿白酒。

    “你看你一来，他俩都不管我了呵呵，还是你人缘好！”老陆笑呵呵地给小莫夹菜。

    几人都是笑笑。老陆母亲给老陆盛饭，然后说：“你也吃点儿饭，别光喝酒！”

    “恩。”老陆接过饭碗，看了一眼母亲，眼睛热热的。

    这顿饭是小莫有史以来吃的最饱的一次，他一共吃了两碗米饭，两个花卷一个馒头，还有几个粘豆包，韭菜炒鸡蛋，大半盘儿都被他一个人吃了。

    老陆倒是控制饮食，和正常吃的差不多，只是比平时多喝了一些白酒。

    老陆母亲比平时吃的多了许多，而老陆的父亲，喝多了。

    吃完饭小莫要帮着捡桌子，被老陆母亲拒绝了。这回老陆没有偷懒儿，主动和母亲一起捡桌子，留下小莫在屋里陪老爷子说话唠嗑。

    晚上的时后，几人一边看电视，一边聊天。多数时候，是老爷子和小莫聊天，老陆和母亲聊天。老爷子很喜欢小莫，说小莫机灵乖巧，听话懂事，有出息。小莫也很愿意和老人说话，听老人将以前很多有趣的故事。

    老陆和母亲聊着家长里短，都是些远亲近邻鸡毛蒜皮的事儿。每当讲到谁家谁家的老人过世，或者讲到谁家谁家有了孩子，老陆母亲都会掩饰不住的叹息。老陆都看在眼里，心里也不太好受。好在很快的老陆母亲便会转移话题。

    晚上睡觉的时候，老陆母亲让小莫和老陆睡炕头，小莫和老陆都没有同意。老陆母亲寤好被子，就让老陆父亲睡觉，老爷子喝多了，脱了衣服便呼呼睡去。

    老陆父亲睡在炕头，母亲挨着父亲，老陆挨着母亲，小莫挨着老陆，四人每人盖一个被子。

    小莫发现，自己的枕头被褥都是新换的，躺在上面非常舒服，老人还特意给他压了一层被，怕他晚上冷。

    农村晚上睡的都早，晚上七八点钟就开始睡觉了，老人平时没啥事，睡的就更早了。可是老陆和小莫平时在家都要十点左右才睡，这个时候自然睡不着。而且平时都是小莫和老陆搂着睡，现在小莫不敢放肆，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被窝里。

    老陆母亲陪着老陆聊天，小莫静静地听着，有时候也插几句话。

    被窝里暖呼呼的，小莫却激动的不得了。他已经好久没有睡过热炕了，而且这次还是在老陆家里！小莫侧过身子，静静地看着老陆，心里幸福的几乎要喊出老陆的名字！小莫偷偷地把手伸向老陆的被窝，寻找着老陆的手掌。老陆感觉到小莫的动静，转过身子，笑着看了一眼小莫，然后轻轻地握住他的手。

    “能睡习惯不？”老陆轻轻问。

    “恩，能！”小莫用力捏了捏老陆肉肉的手掌，灿然一笑。

    老陆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莫的额头，然后温柔地说：“睡吧！”

    “恩！”小莫虽然睡不着，可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，只听到轻轻得酣睡声，和钟表的滴答声。

    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倾泻进屋子，斑驳地落在地上，轻轻地抚过几人熟睡的脸庞，静谧而又安详。

    半夜的时候，老陆父亲许是酒喝多了感到口渴，于是起身下地喝水。喝完之后老人又去外地小便。回来的时候，老人本想看看小莫的被子是否盖严，可却赫然发现：小莫侧着身子，一手搂着老陆的肚子，一条腿搭在老陆身上，而老陆也是侧着身子，搂着小莫的肩膀，两人竟然在无意识的睡眠中，抱在了一起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