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的月亮
作者:不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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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出生在北京的北三环。正如所有人所知那样,北京这座古城海纳百川。怪事,好事,坏事每天都在发生。你若什么都不知道,不会被感触,只有自己喜悲,世界就依旧美好。就好像你路过一个橱窗的时候恰巧低着头。
我跟麦小熊是一个胡同里长大的。从穿着开裆裤露着小鸡鸡开始,就基本形影不离。他比我大七天,整天逼着我叫他哥,但我从来没叫过。因为我比麦小熊高半头呢。那时候我们整天路边玩沙子,和泥。
最美的时候就是请张小美一起吃冰棍儿,小美会边嗦喽冰棍儿,边露着豁牙子说,麦小熊你真好。这时麦小熊会深情地望着小美的豁牙子说不出话来。
小美是罗老太的孙女。罗老太的是我们胡同最慈祥的一个奶奶。麦小熊从小就号称保护我和张小美。总对我们说,我就是你俩大哥,谁要欺负你俩可得告我,板儿砖拍丫的。因为麦小熊的梦想就是娶张小美。麦小熊说他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爱,可是我对麦小熊的梦想没有怀疑,就好像老师告诉我们天空是蓝的,云是白的。他说什么,我就信什么。
小美是个很标准的北京小女孩儿,操一口京片子,有一股直爽。跟她奶奶罗老太住在一起,父母在美国工作,一年回不来几次。她家总是有最高级的玩具,好像全世界的好东西都在她家里。我们常一起去小美家打游戏机。麦小熊总偷偷地跟我说,小语啊,等我娶了小美,就买个大房子,你跟我们住一块。而我总是微笑着看着他不谙世事的眼睛说,想得美!
北京那会厕所很少,我们那一片胡同才两个公厕。夏天吃过午饭的时候,他常常约着小美和我一起去其中一个叫老槐树的公厕大号。而每次大号的话题总就那么几个。而多一半都是他在讲话,我在听。我那时候就特喜欢听麦小熊的声音,因为听他说话的时候,我心里总是一颤一颤的。每次去厕所都是麦和小美先去我家叫我。每次只要是麦小熊在门外叫我,我妈都不会让我出去,她说大中午的,小孩子应该在家里睡觉。可是如果是小美在我家门外叫,郭小语,出来。我妈就没有异议。
其实我似懂非懂地明白,我妈不然让我出去,是不希望我跟麦小熊在一起玩。因为我无意听我妈说过,麦小熊的爸爸是流氓。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他爸爸。
有时候小美没一起过来的时候,麦小熊都学猫叫。而每次听到他的猫叫,我总是心疼。
按照惯例,小美去女厕,麦小熊和我去男厕。小美用的是她奶奶撕的卫生纸。我和麦小熊的用的是报纸。每次麦小熊会一边揉报纸一边问我,小语,跟月子玩弹珠谁赢了?
我。
弹珠给你了么?
给了。
这还差不多,丫敢不给,抽他!
身旁蹲号的老爷爷会用一种掺杂了很多种感情的目光看我俩。
事情是这样的,之前有一回我跟月子玩弹珠,他输了弹珠却耍赖,不给我。麦小熊知道后把月子绑在了这个厕所门外的槐树上,说,你要是不给小语弹珠,以后就跟这棵树过吧。就算有人把你救走,我见你一次绑你一次,结果月子怕了,一直在哭,最后把弹珠还给了我。
只为了那一颗弹珠至于么?我问他。弹珠不至于,但欺负你就不行!他说。
麦小熊做得是有些夸张,但那种被在乎被保护的感觉很微妙。
小美大号完就会在男厕外面等我俩,有时候聊着聊着我俩的话题就没完了。小美等烦了就叫,小语,你俩什么时候出来啊。麦小熊会立刻擦屁股说,我来了小美。
其实他喜欢小美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。他总对我说,小美会是我最好的媳妇,你是我最好的兄弟。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他这么说,我心底就有一股失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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