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凡打来电话，告诉小莫，他和金科晚上到哈尔滨。

    本来金科要带着母亲回哈尔滨来住，自己离家那么多年，没有做到一个儿子应该尽的责任和义务，如今父亲已经去世，他不想再这样下去，怕有一天，子欲养而亲不在。可是老人怎么说也不愿意。

    老人说，“自己在这里过了一辈子，老伴在这里，她的根也在这里，哪也不想去。她就想守着这块儿地，安度晚年。”

    金科又气又急，说，“有你那几个女儿在，你怎么安度晚年？”

    老人劝慰道：“再怎么说，她们也是我的孩子，就算再过分，总不至于作践我这糟老婆子吧？”

    “那可没准儿！”金科还想说什么，被莫凡拦住了。莫凡拉着金科，摇摇头。金科甩开莫凡的手，冷哼一声。

    “儿啊，你俩就放心去吧，别管我了，我在这住惯了，你们城里规矩多，生疏的很，再说你们天天上班，我还不是一个人在家里，反而不如现在，没事儿还能出去走走，和大伙唠唠嗑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和他还想吃你做的饭呢！”金科一双浓眉紧皱，抿着嘴唇，倔强地说道。

    金科母亲抬头望着高壮的儿子，温柔笑道：“那你俩没事儿就回来，想吃啥，妈就给你做啥！”

    “妈！”话已经说道这个地步，金科知道，无论如何，也是劝不动她了。

    “只要你们俩好，我就安心了，快走吧，要不黑了开车不安全！”金科母亲催促道。

    别人父母与儿子分别，挽留孩子还来不及，可老太太却急着撵儿子走，这其中的拳拳之意，又有多少人可以理解？

    金科和莫凡上了车，金科鸣了声笛，老太太笑着和两人挥手。金科发动引擎，车子缓缓开出院子，老太太小跑着跟了出来。

    车子开动，越来越快，老太太离两人越来越远。老太太本就瘦小的身子在风中颤颤巍巍地跑着，更显渺小脆弱。虽然离得远，可莫凡还是可以看到，老太太在抹着眼泪。

    莫凡望着老太太渐渐远去的身影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直到两人离开村子，莫凡才低沉着嗓子对金科说：“我现在终于明白，什么叫老泪纵横！”

    金科用力握着方向盘，然后加大了油门。

    一辆黑色汽车时快时慢地行驶在颠簸的乡村小道上，道路两旁是泛着日光的皑皑白雪。在这大片的白色之中，黑色的汽车显得孤单而又渺小，像是离家的孩子，像是远去的飞鸟。

    可是无论走到哪里，在孩子的身后，都有一双温暖地注视着他的双眼，在飞鸟的身后，总有一个狭小却温暖的归巢。

    金科和莫凡两人下午到了哈市。莫凡给小莫打电话，告诉他两人已经到了，想去老陆家，大家好好聚聚。

    老陆接过电话，告诉莫凡两人别去他家，直接到他们现在待的地方。老陆把具体的地址告诉了莫凡，莫凡虽然有些诧异，可还是和金科直接开车去了那里。

    到了地方，两人看到老陆和小莫已经在门口等着，四人再次相见，皆是高兴不已，彼此互相拥抱问候，热情寒暄。

    老陆领着几人上楼，大家各自换了拖鞋，然后在客厅里攀谈起来，老陆简单地和莫凡两人谈起这个房子的缘由，莫凡和金科也没有多说什么。陆雅心听到莫凡和金科的声音，赶忙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打招呼。莫凡和金科看见陆雅心抱着孩子出来，都是没有准备，没想到这屋子里还有女人和孩子。

    老陆简单相互介绍了一下，之前陆雅心也见过金科和莫凡，所以大家彼此没有那么生疏。但是身为女人在这四个大男人面前，还是感觉有些别扭，而且陆雅心看着莫凡和金科的身形和神情，联想到老陆和小莫，很容易就联想到同志关系上去。她在四个男人面前，而且还都是同志面前，感觉太尴尬，于是寒暄了几句，陆雅心便抱着孩子，回里屋看电视去了。

    老陆四人在另外一个屋子里聊天，也都是聊些这段时间各自的经历和体会。

    下午四点多，老陆张罗着给大家做饭，金科一看这屋子里根本没啥食材可做，于是提议出去吃。小莫自然赞同，莫凡也不想麻烦老陆，于是也同意出去。

    但是问题来了，他们出去吃饭，不带着陆雅心不好，带着她，大家肯定又都放不开吃饭。这让大家犯了难。

    最后没办法，还是叫上了陆雅心。

    倒是陆雅心主动提出了一个权宜的办法。陆雅心对老陆说：“爸，你们出去吃吧，不用管我，我和孩子也吃不了啥，还影响你们喝酒。我一会儿回你那，热点儿现成饭就行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老陆有些犹豫，但是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。

    “爸，晚上我和孩子就在那边住吧，你们几个吃完饭天肯定都黑了，到时候就在这睡吧！”

    “恩，你说的也是，那好吧，你带着孩子去我那住。要是和我们一起吃饭，他们抽烟又喝酒，对孩子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恩那行，你们快去吃饭吧，莫叔和金总才回来，肯定饿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呵呵，还好。”莫凡笑着答道，对老陆这个明白事理的女儿，他还是很有好感的。

    “那，我们下楼了啊，你和孩子过会儿去那边吧，钥匙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，爸，你别喝太多酒啊。”陆雅心不忘叮嘱老陆，还给小莫使了个眼色，小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
    “呵呵，好的。”老陆笑着答应女儿，然后和小莫走了出去。金科和莫凡故意走在后面，莫凡从金科那取过早就准备好的一打钱，然后迅速塞到陆雅心女儿的小衣兜里。

    “莫叔，你这是干啥？”陆雅心赶忙拿出钱，要还给莫凡。莫凡早有准备地拦住陆雅心，“孩子，快拿着，你和小孩儿来我们也没啥准备，给孩子买点儿吃穿的，也算是我们一点儿心意。“

    “莫叔，那哪行呢……“陆雅心为难地说。

    “孩子，这个你必须收下，按理说你是晚辈，叔给你红包也都是应该的，快别推让了啊，再客气叔不高兴了！”

    “那，那谢谢莫叔了！”陆雅心这才收下，不停地道谢。

    “呵呵，走了啊，快和孩子进屋吧，怪冷的！”莫凡和陆雅心挥挥手，然后和金科下楼了。

    四人相继下了楼。这四个都是比较胖的家伙走出去，倒是成了一道特异的风景线。在常人看来，估计会笑他们是个胖子组合了，但是在喜欢胖熊，尤其是中年胖熊的同志们看来，这无疑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，估计会纳闷今天是啥日子，怎么一口气看到好几个U熊？恐怕看到流口水也说不定呢！

    四人不想走太远，于是在附近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饭馆。这个饭馆在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，饭菜可口，价格实惠，环境优雅，还设有包间。四人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包间，然后各自坐定，金科带头点了几道菜，又要了啤酒和白酒，接着等着饭菜上来。

    四人重新聚到一起，都是有很多话想说，一会儿便聊的热火朝天，几乎把吃饭的事儿都忘了。

    小莫神秘地拿出那块老陆爸妈给的玉佩，然后得意地递给莫凡，说，“爸，你看这是啥？”

    莫凡接过玉佩，然后仔细的观摩起来，“呦，这玉佩不错啊，老陆给你买的？”莫凡笑着问。

    “才不是呢，他哪舍得给我买这么好的东西？是他爸妈给的！”

    “是吗？”莫凡更加认真地盯着玉佩，然后又看了看老陆，老陆只是笑笑。

    莫凡眼睛笑的眯了起来，“哈哈，这个可是意义非凡啊，单为这个，咱们也得好好喝几杯啊！来儿子，收好喽！”

    莫凡刚要把玉佩还给小莫，不想被金科抢了过去。金科仔细观望了一番，然后斜睥着小莫，坏坏地笑道：“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传家之宝，你俩的定情信物么？”

    小莫起身去抢，被金科轻松地躲开，“咋，既然敢拿出来显摆，还怕人说啊？”金科笑的更加肆无忌惮。

    “赶紧给我啊，要是弄坏了，你赔都赔不起！”小莫红着脸说道。

    “赔不起？你当这是无价之宝啊，哈哈，看来你小子真的很在乎啊，就这么成了人家的‘儿媳妇’啊！”金科已经笑得肚子乱颤了。

    “你！你才是儿媳妇！”小莫又气又怒，可是又拿金科没办法，别提多郁闷。

    “快别闹了，给他吧，要不一会儿非得掀翻桌子不可！”莫凡见儿子苦着个脸，于是劝着金科。

    金科倒是听话，随手抛出玉佩，小莫慌张接过，小心地揣了起来，估计他以后再也不会拿出来给人看了。小莫狠狠地瞪了一眼金科，小声地嘀咕，“嚣张什么，还不是得听我爸的！”

    老陆和莫凡都是笑笑，拍着小莫，眼里都是宠爱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饭菜陆续上来，四人纷纷举杯庆祝。觥筹交错之间，四人的笑声也是不断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，菜过五味，四人随意地聊着，聊到这次过年回家，四人纷纷感叹不已。

    “这次陪小科会趟老家，好像过了好久是的，回来在车上，感觉这几天恍恍惚惚的，像是一场梦一样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回去一趟，感觉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。”金科喝了一杯酒，感叹道。

    “脱胎换骨？还得道成仙呢！”小莫找各种机会朝金科解气。

    “得道成仙倒是不可能，”金科难得的没有和小莫斗嘴，而是深沉地说，“倒是感觉重新做人了！”

    莫凡望了一眼金科，两人对视之间，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心酸与苦涩。

    老陆虽然不知道两人在金科老家发生了什么，但是多少可以想象到一些事情，老陆举起酒杯，“来，大伙都不容易，咱们为这个过去的新年干一杯！”

    “干！”

    “你们俩估计这个年过的挺好吧？”金科望向小莫，继续说，“连玉佩都给你了，肯定把你当成儿媳妇一样对待了！”

    “哪有？”小莫赶忙接到，“哪有那么简单，这几天过的，也是心惊肉跳的！”

    小莫现在想想这几天的日子，心里还是五味杂陈的。

    “呵呵，看来这个‘儿媳妇’，也不是那么好当的！”

    小莫也不和金科顶嘴，而是认真地说：“这几天过的确实不容易，以后我得把我和老陆的这些事情记下来，写成小说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，我赞成，那你打算起个啥名字？”一提到小说，金科这个主编来了兴致。

    “恩，名字我都想好了，就叫《离人心上秋》，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“离人心上秋……”老陆愣了一下，然后望向小莫，小莫笑着看了一眼老陆。

    “名字虽然很有诗意，但是有些伤感啊！”金科提着意见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听着有点儿悲！”莫凡应和道。

    “名字是这样的，但是内容很丰富啊，主要是讲两个人分分合合，喜怒哀乐都有的！”小莫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。

    “老陆，你觉得呢？”小莫希望得到老陆的支持。老陆思索了一下，可最后竟然说，“行，叫啥名都行，呵呵。”

    小莫失望地拍了老陆肚子一下。

    “你好好想吧，到时候给我看看，我给你指点指点，等你写完了，我联系联系出版社，看能不能出版，同志题材的小说，目前还是比较困难的！”

    “就算不能出版，起码还能发布在网上，我想让大家知道，生活里还有我们这样的人，同志间还有我们这样的感情！”

    “那你就不怕到时候大家喜欢上老陆，把他抢走喽？”金科坏笑。

    “敢！？”小莫恶狠狠地说。

    “你是说别人不敢，还是老陆不敢？”金科挑衅道。

    “他们都不敢！”小莫霸道地说，然后搂住老陆的胳膊，“谁动他一下，我和他拼命！”

    哈哈哈！三人都被小莫的样子逗笑了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可笑的，我可是认真的！对了我的大主编，你就没想过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吗，我可是很有兴趣的！”

    听小莫这么一说，金科的脸，慢慢的沉了下来。

    莫凡拉了一下金科的胳膊，金科看他一眼，然后笑笑，“这有啥，我要写，肯定比你写的好！”

    “切，那你想起个啥名？”

    “十年！”金科斩钉截铁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十年……”小莫认真思考了一下，然后望向金科和莫凡，一种无形的沉重与沧桑，就在这两个字，在两人之间蔓延开。

    “名字倒是很好，不过叫《十年》的小说太多了。”小莫望着金科说道。

    “那又怎么样，我们的十年，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十年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