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一，人们开始互相走亲戚窜门了。听说老陆回来，好多亲朋好友纷纷过来看望，老陆自然忙的不亦乐乎。小莫倒是乐得清闲，没什么事情，只是看热闹。不过偶尔也会有人和他搭讪，问一些私人问题，比如他和老陆是啥关系，有没有女朋友，在哪工作，一月工资多少等等，小莫一次一次地机械地回答，说啊说啊也就习惯了。

    一听说小莫还没有女朋友，热情的大姨大妈们开始来了兴致，纷纷讲起哪家的姑娘长的好看，哪家的有钱还没有找对相，吓的小莫赶忙找借口溜之大吉。

    老陆也会出去拜访别人，这个时候小莫就老实待在家里，和老爷子老太太聊天。大年初三那天，老陆独自出去，小莫问老陆去哪，自己在家没意思，也想跟他去。老陆说，你在家里吧，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。

    小莫在家也没闲着，想着法从二老那里询问老陆以前的事。谈起老陆，二老话匣子就打开了，从小时候讲到长大，事无巨细，能想到的，都和小莫说了。小莫听的兴致勃勃，笑声不断。

    不过小莫更想知道的，还是老陆和王刚的故事。以前老陆也曾和小莫讲过他们的事，可老陆简明扼要，显然达不到小莫的要求。这次好不容易得到机会，小莫怎能放过？不过小莫虽然不动声色，旁敲侧击，可是提到王刚的时候，二老的神情还是有了变化。

    看来无论对于小莫和老陆，还是对于二老，王刚都是一个不小的禁忌。

    二老讲了一些两人的事情，不过都是浅尝辄止，显然都是刻意的回避。小莫也不好再问什么，只好转开话题。

    实在没什么聊的了，小莫说自己出去转转，二老没有阻拦，只是说别走太远。小莫点头答应。

    出了家门，小莫独自走在乡村小路上。偶尔碰上过往的老乡，小莫都会点头笑笑，说声过年好。对方虽然不认识小莫，可也会憨厚地回一句祝福。

    小莫不紧不慢地走着，仔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：这里的天空，老陆曾经看过。这里的土地，老陆曾经走过。这里的空气，老陆曾经呼吸过，这里的风雪，老陆曾经体验过。这里，是老陆的家乡，是他爱人的家乡！小莫深深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，试图感受着这里存留的老陆的气息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刻小莫想，若是时光可以倒流该多好啊，那样，他希望在老陆刚刚出生那一刻起就认识他，这样，他们就可以一起成长，一起生活，一起在这里，经历风风雨雨，那该有多美好！

    小莫信步走着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头。抬眼望去，前面是白雪覆盖的大地，而进处，是一个荒芜的坑地。

    这里，曾经有一条小河，老陆曾经在这里，王刚曾经也在这里。

    听老陆母亲讲，如今这里被人家开垦，种上了黄豆，一年也存不住半点儿水了。

    小莫小心地走下去，在坑地里来回踱步，然后闭上眼睛，深深的呼吸，想象着当年的景象。

    当年这里有流水淙淙，有波光粼粼，有欢声笑语，有悲苦伤心，有嬉戏打闹的闺女，也有憨厚朴实的少年。

    仿佛耳边想起哗哗的流水声，小莫看到了河边年轻时的老陆，和王刚。

    一阵寒风吹过，小莫灌了一口冷风，禁不住的睁开眼睛，大口的喘气，心里，有种莫名的痛。

    回到家时，老陆已经回来。老陆问小莫去哪溜达了，小莫笑着说，随便逛逛。小莫又问老陆，你去哪了，老陆也说，随便走走。二人相视笑笑。

    小莫从二老那里知道，今天老陆是去王刚家里，看望王刚的父母去了。

    乡下虽然清闲，待个两三天会觉得很舒服，可时间长了也会受不了。乡下的闭塞与冷清，也不是谁都能习惯的，尤其在城里待惯了，更会受不了。

    虽然小莫也是农村出身，可是在这待了几天，终于觉得无事可做，无聊的很。老陆知道小莫不便提出离开，只好和父母说，小莫过了初五就要上班，实在不能多待。

    二老得知后，虽然不舍，可也不再强留。初五那天，老太太早早起来，给二人煮饺子。小莫本不想麻烦，可老太太执意说上车饺子下车面，图个平安。

    吃罢早饭，老陆和小莫收拾好东西，准备出发。

    二老轮番抓着小莫的手，说有时间就回来玩。小莫握着两人枯瘦干燥的大手，眼里热热的，禁不住要流泪。好不容易忍住了，老太太却先掉了眼泪。小莫控制不住，一把搂过老太太，哽咽着说，以后放假有时间，肯定过来看二老。

    临走的时候，老陆和父亲在前面。老爷子认真地对老陆说：“我老了，你的事，我不管，想管也管不了，可这娃娃是个好孩子，你得好好待人家！”

    老陆心里难受，低声说：“知道，你和妈也照顾好自己！”

    “俺俩你不用担心，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，只要我俩还能动，就不给你添麻烦！”

    老陆一手拎着兜，一手抹眼睛。

    小莫和老陆母亲走在后面。老太太给小莫拉好拉锁，带好帽子，又给他兜里塞了好多吃的，小莫不停地说够了够了，可老太太还是往他兜里塞，直到装的满满登登的。

    “孩子，你来一趟不容易，咱也没啥招待你，这个你拿着！”

    小莫看到老太太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红布包，以为是钱，小莫赶忙拒绝，说不能要。

    “拿着吧！老婆子看管了半辈子也没给出去，终于舍得给人了！”老爷子走过来，把东西硬塞给小莫。

    老陆看到那个红布包，脸色顿时变了。

    “爸！妈！你们……”

    小莫见老陆声音哽咽，也认真朝红包里望去，只见一块圆润的玉佩静静地躺在红包里，配着深红的布料，玉佩更显莹绿。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”小莫颤抖着问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玉佩，当初想给林子当……孩子，你拿着，收好了！”老太太下定决心似地用力推给小莫。

    小莫看向老陆，老陆红着眼睛，脸上却带着笑意。

    “拿着吧，省的老婆子天天惦记！”老爷子不耐烦地说。

    “我会好好保管的，请你们放心！”小莫郑重地接过玉佩，用力握在手里，一股冰凉却润滑的感觉从手心传到心底。

    “交给你，我放心！”老太太看了看老陆，然后又看看小莫，轻轻理了理凌乱的白发，然后笑了。

    小莫和老陆相视一笑，然后走出了家门。

    上车之后，小莫看到二老在后面不停地挥手，等走远了，两人还小跑着跟出老远，嘴里还喊着什么，小莫虽然听不清，可心里却很清楚。

    就在小莫转身那一刻，他看到老爷子在寒风中，抹了抹眼睛。

    小莫正纳闷老陆为什么没反应，回头却看见，老陆低着头，眼睛红红的。

    小莫轻轻握住老陆的手，捏了捏，然后朝老陆笑笑。老陆转过头，扣住小莫的手，然后把手放在腿上。

    两人到了县里，没过多久，客车就出发了。

    因为二人提前订的票，所以直接上了车，找到座位坐好。

    两人坐好之后，小莫一改平时的嬉笑，少有地安静，一动不动地坐在老陆身旁。

    老陆发现之后，笑着问他，”你小子，想啥呢？”

    小莫回过神儿，微笑着说：“想我们的过去，和我们的未来！”

    老陆愣了一下，然后问：“都想到啥了？”

    “很多，有你有王刚，有你爸你妈，有小龙小雪，有金总和我爸，有小刘和焦老板，还有于胖子和其他人！”

    老陆眉毛挑挑，“你还想的挺多的，有啥收获？”

    “感谢他们，感谢所有人，让我遇到你，让我和你在一起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