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顿饭吃的不欢而散。等金科和莫凡再次回到屋子里，只看见老太太独自一人收拾着残羹冷饭，那场景看的莫凡倍感心酸。

    莫凡要帮老太太收拾桌子，却被老人家劝住。金科说：“你就别管了，有事做，她心里还能好受些。”

    莫凡一声叹息，看着老太太一趟一趟屋里屋外的端盘子，摇头不已。

    金科再次点了一根烟，示意莫凡，莫凡会意，接过烟猛吸了一口，心里这才感觉好受一些。金科沉默地望着窗外，眼神深邃而又迷离。

    这时候外面不知谁家的孩子放了几个鞭炮，鞭炮叮当响了几声转瞬即逝，像是短暂而又漫长的人生。

    不管怎样，大年三十还是在鞭炮和祝福声中不紧不慢的到来。

    三十早上，刚刚吃过早饭，金科的几个姐姐，姐夫，还有她们的孩子，再一次齐聚老太太家中。孩子们依次给老太太拜年，老太太微笑着分给孩子们压岁钱。孩子们收完压岁钱，本来要出去玩儿。可是三姐家的孩子怯生生地走到金科面前，然后充满稚气地说：“舅舅，过年好！”

    孩子的声音虽然不大，可屋里的众人都听到了，大家纷纷停下来，把目光移到了金科和孩子的身上。

    首先是莫凡站了起来，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，于是小心地看向金科。金科表情变了变，然后蹲下身子，抓着孩子的小手，柔声说道：“过年好！孩子，几岁啦？”

    “六岁了……”孩子被金科大手抓着，有些紧张。

    “上学了没有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，不想去！”孩子皱着眉头说道。金科笑笑，刚要拍拍他的肩膀，却立马被三姐夫抱了回去，三姐夫尴尬地说：“小孩子不懂事，让你见笑了！”

    “没事儿，我看这孩子虎头虎脑的，挺可爱的！来，给孩子买点好吃的！”莫凡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，随意地塞到孩子的衣兜里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干啥？哪能要你的钱呢？”三姐夫马上推脱道，要把钱还给莫凡，莫凡哪里肯让，二人坚持着，谁也不退让。

    “给孩子买点儿吃的，有啥？”

    “不行，这钱太多了，咱不能要！”

    “姐夫，拿着吧，他给的，和我给的一样！”金科站起身子，语气虽然和缓，却不容置疑。

    三姐夫见状，最后只好收下，然后拍了一下孩子，“还不谢谢舅舅，和……和大爷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舅舅，谢谢大爷！”小孩子按照父亲的叮嘱说道，金科和莫凡相视一眼，无奈笑笑。

    “舅舅，过年好！”这回是二姐家的外甥女过来给金科拜年了，还没等金科反应过来，大姐又悄悄把自家的孩子推了过来，小孩子有样学样地给金科拜年。

    金科本来还算和善的脸色再一次消失，深吸一口气，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。

    “好，好，都好，来，来，过年好！”莫凡迅速上前，依次把钱给了两个孩子。孩子们平时哪里接过这么多压岁钱，都是激动的不得了，不停地喊着“谢谢大爷！”大姐二姐稍稍推辞了一下，便把孩子的压岁钱收了起来，还一边说，“小孩子不能揣这么多钱，肯定得弄丢！”

    莫凡微笑着点头称是，金科却是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小孩子们得了压岁钱，便喳喳呼呼地在屋子里乱跑，大人嫌孩子闹，让他们出去玩。几个孩子各自抓着花生和糖果，然后纷纷跑到外面打雪仗去了。

    屋子里剩下大人们，客套着互相拜年。大过年的，金科虽然没有给众人脸色，却也没怎么说话，倒是莫凡若无其事地和几个姐夫们一边喝茶抽烟，一边聊着家常。

    到了十一点多，众人依次散去，偌大的屋子，再一次恢复宁静，剩下满地的瓜子花生皮，和满炕的茶杯水杯。

    金科母亲默默地扫地，莫凡和金科把杯子里的剩水倒掉，涮了一遍，然后重新放好。金科母亲扫完地，就一直在外地忙活做饭炒菜。

    金科和莫凡坐在炕上，金科愤愤地说：“今天要不是你手欠，我谁压岁钱也不给！”

    “给都给了，再说当时那场合，不给好么？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，他们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？”

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，孩子给你拜年，都是大人的意思？你三姐夫家的那个，我看不像，那孩子虎头虎脑的，估计连你三姐夫都没想到！”

    “恩，可能吧，说实话，那孩子一声舅舅，叫的我心也软了，那五百块钱你给也应该。可后面那俩，哼！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是没看出来，可能咋办，这个给了，那个不给，到时候事儿更多，指不定说咱俩啥话呢！”

    “我管她们说什么，也就是她们，才好意思这么干！”

    “行了行了，给都给了，还能要回来呀，也没多少钱！”

    “是，你不差钱儿！”金科撇嘴冷哼。

    “呵呵。”莫凡轻轻拍了一下金科的肩膀，金科却狠拍了一下莫凡胖胖的肚子。

    一时两人都不说话，只听到外地金科母亲烧火炒菜的声音。

    金科望着屋子里棚顶的沉灰，和墙上破掉的墙皮，还有光秃秃的，本应该贴上对联福字的门框，苦笑着说道：“你看，这哪里有过年的样儿？”

    金科父亲刚刚去世，按照习俗，过年不能贴对联，也不能放鞭炮。这本该热闹欢快的新年，显得更加寥落伤感。

    可即便如此，老太太却没有含糊，生生做了十多个菜，摆满了整整一个桌子。

    当金科，莫凡，和老太太三人坐在一起，看着满座的美味佳肴，心里都是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“来，你们俩多吃点儿，这么多，吃不了也是剩下！”老太太不停地给两人夹菜。

    “知道就三个人，你还做这么多菜，到时候不还是你一个人吃！”金科抱怨道，莫凡给了他一个眼色，金科瞪了莫凡一眼。

    “东西早就买好了，好些还是你爸买的。他嘴上不说，可还不是希望你回来，咱们这一个大家子，好好吃个团圆饭，可谁曾想，谁曾想……”老太太说着说着，终于说不下去了，轻轻放下筷子抹掉泪水。

    金科也停止咀嚼，闷声喝了一大口白酒。

    莫凡望着这对母子，心里也不好受，可还是笑着举起杯子，“来，弟，咱们一起干一个，祝大娘新年快乐！”

    “干！”金科用力和莫凡碰了一下杯子，然后将杯中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金科母亲擦掉泪水，也笑着说：“好，好，你们也快乐，快乐！”

    本是一句普通的话语，可是从金科母亲嘴里说出，却让莫凡觉得有种不同的意义。莫凡眼角渐渐泛起泪光，然后郑重说道：“大娘，您别难过，虽然您没了丈夫，但从今天起，您会多一个儿子，我会和弟一起照顾你，照顾你倒老！”

    金科放下筷子，望着莫凡，怔怔地说：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妈，儿子祝您身体健康，长命百岁！”莫凡认真而又庄重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好，好，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，两个好儿子！”

    金科母亲搂着莫凡和金科，老泪纵横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