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爸在客厅里和杨叔聊的热火朝天，而我和小雪在厨房里帮云姨打下手。本来我可以炒菜做饭，可此时根本无法静下心来，只好帮云姨干点儿小灵活。期间我和小雪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，场面有些尴尬，好在云姨不时寒暄几句，我才感到放松了一些。

    由于时间太晚，又没有什么准备，云姨好不容易准备了四道菜之后，杨叔和老爸终于有些等不及了。看他们的样子，估计就是干喝白酒也是兴致高昂的！

    饭菜上齐，老爸，杨叔，云姨，小雪，我依次坐定。杨叔作为主人，起先为老爸和我倒酒，我哪敢造次，抢过酒瓶为杨叔和老爸倒满。杨叔和老爸喝的是白酒，我推辞不过，也只好硬着头皮倒了一杯，然后为云姨和小雪倒了啤酒。

    杨叔豁然起身，腰板挺直，笑容满面.清了清嗓子，然后高兴地说道：“别的话我也不多说，老莫小秋，你们也知道，我们从来没有把你俩当外人，今天咱这就是家人团聚，我高兴，来，咱们干一杯!”

    干杯！大家纷纷起身，玻璃酒杯交错相碰，声音清脆悦耳，其乐融融。此时屋里温暖舒适，灯光柔和明亮，和窗外漆黑寒冷的夜晚形成鲜明的对比，刹那间我有种莫名的感动，这样的感觉，似乎很久没有体会到了。哪怕妈妈在的时候，这样的感觉，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。

    物是人非，这个词，实在是太让人感伤。

    杨叔痛快地喝下白酒，老爸也是一饮而尽，我强忍着辛辣，也跟着喝下。再次坐定，大家这才动了筷子。

    席间杨叔和老爸依旧是聊的没完没了，偶尔带上我几句，然后又转回他们的话题。倒是云姨，不停地对我嘘寒问暖，百般关怀。小雪微笑着听着我们聊天，偶尔说几句，也是简短含蓄。

    无论我们再怎么其乐融融，我和小雪的问题仍旧是无法避免的，尤其是小雪怀孕然后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，让我怎能静下心来？

    几次我想直截了当地问出来，都被老爸挡了回去。也许老爸觉得还不是时机，我只好顾左右而言他，拖延着时间。可我的心里却是焦急万分，一边应和着云姨的寒暄，又要时刻关注着老爸的一言一行，等待着他给我一些暗示和指引，别提有多辛苦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，桌上也已经杯盘狼藉，杨叔和老爸都是满面红光，颇有醉意。这时老爸才把视线移到我和小雪这面，然后身子微微晃动，目光迷离地说道：“小雪，在学校怎么样，学习还好吧，有没有男朋友啊？”

    这句话一出，我便知道要渐渐进入主题了。但是我实在是看不出，此时老爸是真的有些醉了，还是装出来的。但是不管怎样，终究要面对问题了。

    小雪的表情有些尴尬。也许是爸爸这个问题问的太突然，也许是因为她害羞，又或者她觉得老爸这个问题有些让人意外，因为老爸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啊，恩，学习还行，恩，恩，还没有，男朋友。”小雪的声音越来越小，可是最后一句话大家还是听的轻轻楚楚。杨叔将剩下的残酒喝光，云姨轻轻地夹了一口菜，老爸呵呵一笑。

    他们先是望着小雪，然后又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。我本来就有些紧张，现在更是如坐针毡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，小雪这么漂亮，怎么会没人追，是不是丫头你眼光太高了？”老爸半开玩笑地问道，看样子，老爸是明摆着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
    “我说老莫，小雪的心思你还不知道，你可是看着她长大的。她和小莫从小青梅竹马，咱们还给他们定下了娃娃亲，哈哈哈！小秋这孩子打小我就喜欢他，现在更是一表人才，咱小雪虽然不是啥大家闺秀，可我到是觉着，小雪和小秋挺相配的，哈哈哈！”

    “爸！”小雪脸色绯红，撒娇般地嗔怪着杨叔。

    “呵呵，老杨，小雪这孩子我的确是喜欢，可是孩子都大了，咱们不能擅自做主，得听听他们的意见和想法，还是让他们自己做决定把，省的以后有什么变故，让孩子记恨咱们。”

    “话是这么说，道理我也都懂，毕竟咱们都是过来人。可是他们还是年轻人，有时候把事情想的太简单，容易冲动，咱们做长辈的，还得帮他们考虑考虑，你说是不？”

    “那是那是！”老爸应和着杨叔。

    “就是呀，咱们做父母的图个啥，还不是希望孩子能有个好着落，找个好人家。小秋是个好孩子，这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。”一直没有说话的云姨拉着小雪的手，然后又满脸关爱地望着我，笑着说道。

    其实正常来说，我应该叫云姨婶婶，但是云姨本来和我家就是远房亲戚，我从小叫姨叫惯了，所以她和杨叔结婚之后我还是叫她姨。而云姨也愿意我这么叫她，毕竟这么多年的情感，已经深深的融汇在这个看似相差不多却意义不同的称谓里了。

    “嫂子你说的没错，当父母的都希望孩子以后能过好，所以咱们孩子的事，得好好考虑啊！”

    “还考虑啥，我觉得小雪和小秋在一起就挺好的，小秋没和你说嘛，你家我弟妹临终前都和小秋交待了，让小秋好好照顾小雪，本来都给他们两个定好日子了，要不是弟妹她”云姨给杨叔使了一个眼色，杨叔这才停了下来，干笑了两声。

    老爸神色有些黯然，我知道他对妈妈心里一直都是有愧的，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？

    “我知道她也是为小秋好，可是她哪知道小秋的想法啊！”老爸怜惜地看着我，眼中神色复杂。

    我看了看老爸，心中痛苦不已。我的事情，老爸是最能理解的。我知道，他肯定也不希望我踏上这条道路，毕竟这条路有太多的辛酸和苦楚。可是他遇到了老陆，他知道老陆对我的好，他也相信我和老陆会走下去，尽管还要面对许许多多的困难，面对风风雨雨，但是他相信我们可以坚持走下去。

    “对呀，咱们说的这么多，都没有用，小秋，你是当事人，你说说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？”杨叔可能也喝的有点多了，嗓门开始变大了。

    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我的身上，我知道，这个时候，已经没有退路，再也无法回避了。我望了望老爸，老爸微微向我点头，神色凝重。

    我知道，是时候讲明了。我喝了一口酒，可仍感觉喉咙一阵干渴。挺直了身板，我正襟危坐。

    “杨叔，云姨，我，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。”杨叔和云姨都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望着我，眼中透出一丝悲悯，还有失望。

    我知道他们听懂了我的意思，但是我还是加了一句：“我喜欢的那个人，不是小雪。”

    屋子里顿时一片宁静，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可是那声音十分沉闷，让人感到十分的压抑。

    杨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，云姨轻轻地放下筷子，神色颓败。这一次，杨叔和云姨彻底的失望了。我充满愧疚地望向小雪，小雪脸色苍白，双唇紧闭，静的出奇。

    “小雪。”云姨紧紧握着小雪的双手，几欲哭泣。

    小雪死死地瞪着我，那眼神凄厉决绝。似怨恨，是绝望。小雪终于控制不住，浑身颤抖，声音哽咽地对我说：“那个人，是陆叔叔？”

    其实我觉得小雪并没有在问我，而是想得到我的肯定。

    我咬咬牙，然后重重地点头。

    “恩，是！”

    “小雪，对不起，我”

    “你们走吧！”杨叔指着房门，神色冷峻，低哑着嗓音说道。

    “老杨”

    “你们还想怎么样？啊？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，你们还想怎么样，啊？老莫，我们家这么些年来对你怎么样，对小秋怎么样？可是现在却弄到这个地步，你说，你让我们怎么办！啊！

    杨叔向一个受伤的狮子，对老爸大声咆哮。

    老爸神色痛苦，只是不停地说着，“老杨，老杨。”

    “杨叔，一切都是我的错，是我对不起你们，要怪就怪我，我对不起你们，对不起小雪！”我在也控制不住，抓着杨叔的胳膊，失声痛哭。

    云姨和小雪此是也已经声泪俱下，老爸也是双眼红肿，双拳紧握。

    杨叔无力地松开我的手，神色复杂地望着我，最后颓然说到：“小秋，你不只对不起我们，你更对不起你妈！”

    “叔“

    “你们走吧，以后咱们别再见了！”杨叔说完这一句，头也不回地走向卧室。

    老爸重重地叹息一声，然后哽咽着说道：“嫂子，小雪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，我也不好再说什么，千错万错，都是我们的错，是我们对不起你们一家！你们多保重，替我和老杨说一声，不管以后怎么样，只要你们有什么事，我莫凡都会来的！”

    云姨微微点头，拉着小雪，目送我和老爸出去。我望了一眼小雪，小雪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，神色凄楚。我想说些什么，可终究没有说出来，跟着老爸，转身离去。